據報道,人民教育出版社新版的語文教材中,作品明顯減少,只有《拿來主義》、《祝福》和《紀念劉和珍君》3篇被保留下來。不少學生反映“魯迅的部分作品很難讀懂,文字較晦澀。”中學校園里時下流傳著一句順口溜,“一怕文言文、二怕寫作文、三怕周樹人”,魯迅的文章生澀難懂,不好學,幾乎成了中學校園里師生的“共識”。北京師大附中一位老師甚至坦言:“魯迅作品幾乎快成了中學語文教學的一塊雞肋。”
此消息一出,輿論爭議陡起。人教社也不得不出來澄清說,新近并沒有大幅削減魯迅在中學課本中分量的計劃,只是幾年前在修訂新課標教材時對選錄篇目有所調整。
其實刪除也好,調整也罷,事實上是語文教材當中的魯迅先生的作品的確是減少了。這次找到的理由是晦澀難懂。為了說明這個問題,還不惜引用了中學校園的順口溜,把魯迅當作中學生“三怕”之一。北師大附中的老師甚至推出了魯迅作品成了“雞肋”之說。在我看來,這些理由都是站不腳的,說學生有“三怕”,那前面“兩怕”文言文和作文是不是也要削減?說晦澀難懂,我們現在熱捧的國學哪一部是好懂的?是不是也該放棄?
倒是《》的一篇題為《魯迅作品與民族脊梁無關》時評好象說到了“去魯迅化”派的根子上,那就是要讓魯迅先生歇歇,讓他徹底走下神壇。該作者認為“當下語文教材之視魯迅為雞肋,更根本的原因或許在于,這個社會革命激情的消退與寬容精神的增長。語文教材內容的變革,亦成為社會轉型的副產品。”魯迅作為民族魂的象征何其偉大,何其英雄,他的作品真的與民族脊梁無關?在共同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今天,似乎少一點魯迅多點梁實秋,少一點狼牙山五壯士多點漢奸張愛玲周作人就可以大功告成?如此操作語文教材其實并沒有跳脫政治功利的怪圈,修改的人不過是將主角換一下而已。
其實,我們的寬容精神從來就不缺,男女漢奸我們寬容了,侵略者我們也寬容了,一個個巨貪我們寬容了,一個個問責官員不久也悄然改任新崗了,一個個醉酒駕車的司機也讓我們寬容了,難道我們還要一直寬容下去嗎?在我們這個把“和為貴,忍為高”當作金科玉律信奉了幾千年的國度,從來都不缺無原則的寬厚君子,缺少的恰恰是象魯迅先生一樣敢于直面慘淡人士的猛士。“語文教材內容的變革成為社會轉型的副產品”這本沒有什么錯,但問題是我們的社會真的就是要轉型到不需要魯迅、不需要革命激情的方向上去嗎?一個時期以來一些拒絕崇高自甘平庸的思潮很有市場。反對憤青的人們以憤青的方式,把一個個民族英雄、道德偶像、政治領袖拉下神壇,群起而毆之,直到其血肉模糊、面目全非。其行為實際與“十年浩劫”中的砸神像毀廟堂沒有什么兩樣。如此一來,就可以用英雄的死去來慶祝平庸的勝利,大家都一般高了,哈哈哈!這是將怎樣的一種社會呢?該作者還稱“語文教材削減魯迅作品,無論對魯迅還是對社會,都是一件好事。最起碼,有利于避免對魯迅先生的誤讀。”按著這樣的說法,那我們把魯迅先生的作品全刪了,豈不是省得誤讀?再進一步說對那些不容易理解掌握的作品都要一刪了之?
有人提出語文教學要向文本教學回歸,認為文本教學才是語文教學的根本。因此要讓語文教材的政治色彩淡些淡些再淡些。其實這本身就是一個十分天真的錯誤,是真正的扯“淡”。請問在我們這個“詩言志”和“文以載道”提了幾千年的東方大國,有多少傳世經典可以繞開那個沉重的“志”和“道”呢?從《出師表》到《過秦論》,從《史記》到《紅樓夢》,從《五人墓碑記》到《少年中國說》,那一篇經典沒有政治色彩?我們的語文教材難道僅僅是要教給學生吟風弄月談情說愛的本領嗎?讓孩子遠離政治似乎很有也道理,但問題是生活在人類社會當中,有誰能真正地遠離政治呢?有的人總愛拿與國際接軌說事,可我們大家熟悉的世界名篇有多少不與政治緊密相關的呢?純粹的語言藝術研究那是語言學和修辭學的事,我們的教育家們是不是要讓孩子們從那里入手學習語文呢?現在的語文教學確實有許多值得改革的地方,但絕對不能首先從擠兌魯迅下手。
有人把國學經典稱為“心靈的雞湯”,那么,魯迅作品則可稱得上是中華民族精神的“高鈣片”,專治國人的軟骨病和劣根性。讓我們的下一代早早嘗嘗魯迅先生的“麻辣燙”,哪里有什么害處?難道要一味地強調輕松閱讀?把有深度有難度的作品拒之書本之外?果真如此,閱讀能力從何談起?看看我們的很大一批青少年,不僅身體是“豆芽菜”,精神上更是“豆芽菜”,不用說堪當重任,就連有點力度的風雨就會讓他們受不了。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?一個主要原因是我們給他們創造的成長環境太優越了,以至于達到了驕寵溺愛的地步。就連讀古文也怕難著,讀魯迅文怕澀著,讀革命書怕嗆著,那么只好吃或土或洋的“快餐”,吃那些只是口感不錯而發熱量高卻并沒有多少營養的“垃圾食品”,結果把我們的青少年寵慣得從“挑食”到“厭食”,直到營養不良,四肢無力。如今再順著他們偏食的習慣把刪減魯迅進行下去,難保他們不會由于“缺鈣”而得“軟骨病”。有人把調整魯迅說成是“不過是在正餐之外,換了幾道小甜點”,我要提醒這些人的是:不要忘了“甜點”吃多了要發胖的,而身體發胖就離病不遠了。
網友胡印斌說“去魯迅化”是間隔性發作的癔癥,比喻的十分精準。我們本不想讓這種癔癥過一陣就發作一次,但如今沒有魯迅先生的《藥》了,又把《為了忘卻的記念》也真給忘了,一時又找不出什么更有效的藥來,所以下一次發作大概也許是可以預見的事情。不過每一次癔癥的發作并能真正讓魯迅先生受傷,相反倒更加激發出我們對魯迅先生的敬仰與珍愛。遂有仿杜甫《戲為六絕句》一首:魯迅文章當時體,輕薄為文哂未休。爾曹身與名俱滅,不廢江河萬古流。